西藏傳奇
格薩爾王

嶺國的傳說
格薩爾王(約西元1038-1119年)是傳說中的藏族英雄,出生於甘孜藏族自治州德格縣。後世尊稱他為嶺國格薩爾王。傳說格薩爾王也是蓮花生大士的化身,象徵他的智慧、慈悲和力量。
第十四章:
降預言覺如擔當大任,假授記晁通謀划宏圖

嶺部落的百姓安穩地住在肥沃的黃河川。這片土地草糧豐美,牛羊肥壯,確實是一片好地方。看到百姓安居樂業,覺如感到自己完成了一項重要的使命。
然而,覺如想去瑪麥玉隆松多,那是一片荒涼而危險的土地,到處充滿妖魔和惡神。他希望將其改造成一片祥和的新居地。但他擔心嶺地的百姓不會允許他離開。因此,和他在嶺地時一樣,他製造了許多令人厭惡和討厭的事端,最終讓百姓對他生厭,將他和母親趕出了黃河川。他們被迫前往瑪麥玉隆松多,那是妖魔肆虐、煞神橫行的危險之地。
儘管身處逆境,覺如聖潔而高尚的心愿從未動搖。他白天與人們對歌戲謔,晚上與神祇擲骰玩樂,與妖魔賭博。他以神奇的法術和千變萬化的神通,將地方上的妖魔鬼怪逐一降伏。最終,他將這片原本荒涼而危險的瑪麥玉隆松多變成了一片祥和吉祥的土地。
時光飛逝,覺如不知不覺間已經十二歲了。這一年是藏曆的鐵豬年。正月初八的清晨,天還未破曉,覺如仍在熟睡之中。這時,天母曼達娜澤降臨到他的身邊,她身邊簇擁着一群空行母,騎着一頭威嚴的白獅子。天母靠近覺如的耳邊,輕聲唱了一首溫柔而充滿預言的歌:
在那棋盤似的田畦里,
青青禾苗粗又壯,
若無累累果實來點綴,
長勢再好只能當飼草,
顆粒無收空惆悵。
在那高高的藍天里,
無數星星在閃光,
若無皎月來輝映,
星星再多也不亮,
大地一片黑茫茫。
在那花花嶺國里,
覺如神變百怪又千奇,
若不稱王掌國政,
如果僅把叔叔來震懾,
神變只能毀美譽。
出自烏仗那裡的千里駒,
混跡北方野馬群;
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
今年若不將它擒,
如虹消逝難覓尋。
天神為你選美妻,
嘉洛的珠牡長成人。
你若今歲不娶過門,
達絨家也想與她配成婚。
無她輔佐你偉業難告成。
明日凌晨天剛放亮時,
你應化作馬頭明王神,
向那晁通降下假授記,
要他宴請嶺國兄弟們;
宴席必須達絨家操持,
告訴他:王位、財寶與珠牡,
作為賽馬的賭注,
他的玉佳馬能取勝,
珠牡定是他家的人!
駿馬需用套索擒,
美女要以幻術取;
勇士喜鞣猛虎皮,
虎皮作裝添豪氣。
覺如似睡非睡,又聽見天母曼達娜澤在耳邊說道:“孩子啊,在明天這個時候,你要化作威嚴的馬頭明王,去為晁通降下預言。告訴他必須立即舉辦一場盛大的賽馬大會,彩注包括王位、七寶,還有嶺地最美麗的姑娘——嘉洛家的森姜珠牡女。還要告訴他,賽馬的最終勝利必定屬於他的玉佳馬。”
覺如猛然醒來,睜開眼看着四周,周圍一片漆黑,天母早已離去,但她的旨意深深印刻在他的心中。他心想:“天母說得對。這十二年來,我就像一朵隱匿在污泥中的蓮花。除了母親郭姆,沒有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我雖為眾生做了很多善事,但沒有人知道我在做什麼,反而常常被誤解。現在是時候公開顯露我的本領,遵從天母的旨意,參加賽馬,奪取王位了。”

為了奪得王位,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達絨的長官晁通主持賽馬大會。此時,晁通正在專心修持護法神馬頭明王法,這正是天賜良機。
到了初九日的深夜,覺如化作一隻烏鴉,趁晁通半修法半昏睡的時候,給他唱了一支預言歌:
此地是壁烏達絨宗,
我是紅面馬頭明王神,
達絨莫睡聽我降授記!
古有民諺說得好:
星羅棋布的田畦里,
撒播青稞盼望雨及時,
南方祥雲此時不降雨,
寒冬下雪時已遲。
晁通修持馬頭明王法,
重大事兒盼加持,
神靈此際不保佑,
事後預言已過時。
明日你就做準備,
召集嶺國弟兄們,
不分貴賤全邀請,
宴會由你家來主持。
嘉洛家的珠牡女,
寶庫里的七寶珍,
美麗嶺國國王位,
作為賭彩賽馬定輸贏。
王位定由你家坐,
珠牡的丈夫出自你家庭,
弟兄三十匹駿馬里,
玉佳馬定能奪頭名。
晁通睜眼時,只見覺如變化的烏鴉早已消失,隱沒於他供奉的馬頭明王像中。他對預言深信不疑,立刻翻身起身,向馬頭明王連連叩頭,並將預言告訴了王妃丹薩。
晁通立刻將預言告訴了他的妻子丹薩,並催促她準備即將到來的賽馬大會的宴席:
丹薩賽措瑪莫要睡懶覺。
貪睡的人兒無安閑。
石頭貪睡集塵埃,
大樹貪睡根腐爛。
大師貪睡戒不嚴,
官吏貪睡法鬆散,
女人貪睡家業敗,
武士貪睡敵凶頑。
五更天明北神降授記,
他說六個部落須會聚。
嶺國弟兄要齊宴請,
宴席由我家來主持,
財富、寶座和珠牡女,
下作賭注賽馬論輸贏。
還說森姜珠牡屬於我,
金輪寶座我坐定,
嶺國的王位我繼承。
崇高的權勢與珍寶,
同作美飾炫耀在頭上,
兩相結合越來越顯耀。
無恥的伴侶與靴筒,
兩相結合越來越低下,
最後扔到門外無人要。
還有話兒對你講:
要想取物手腕莫僵硬,
要想賽跑膝彎莫顫抖。
成就好似神聖的旌旗,
莫讓玷污衰敗的污垢。
慶典如同純凈的白銅,
莫讓長出怨恨的銅銹。
賽措瑪!你快起來!
迎賓酒宴快快去安排。
甜美的酥酪糕多備辦,
可口的鮮肉要堆成山,
馨香的美酒要匯成海。
三種上等好茶準備全,
盛入吉祥的銅壺中,
配上晶鹽與牛犢奶。
熬出的奶茶味道鮮,
宴席要豐盛又氣派。
貴人庫存的財物,
越是施捨越增多,
家財萬貫無福祿,
不穿不用也變沒有。
珍寶奉送不心痛,
是給知心的摯友。
丹薩思索了一會兒。她想起過去曾聽說,嶺地的王位、七寶以及森姜珠牡,早已被預言賜予覺如。她知道覺如擅長變化,懷疑這次的預言可能是他偽造的。於是,她覺得有必要對晁通說明清楚,於是說道:“我的王啊,不要相信半夜烏鴉的叫聲,那不是神靈,而是惡鬼;那不是預言,而是欺騙。我的王啊,俗話說:
"天黑逼着人躺下,
深夜不得不睡眠;
起床要受天明的驅遣,
白晝催人忙耕田。"
這四種安排人人都遵循,為什麼這‘憤怒王’偏偏與之相反?這樣半夜催你起身,這不是好兆頭!我勸您今晚安穩地睡下,明天再與大家商議也不遲……”
不等丹薩說完,晁通就想起了馬頭明王的預言:
“上等人將心給神佛,
心中明亮如太陽;
中等人將心歸於君王,
自由自在不彷徨;
下等人將心歸於妻子,
命中注定不興旺。”
晁通心想:“只有下等人才會聽老婆的話。我堂堂達絨長官晁通王,當然是上等人,自然要聽從神明的預言。”
再說,那嶺地的七寶、王位,還有那個令人難以忘懷的森姜珠牡姑娘——如果我能把她娶進家中,即便什麼都不要,我也心滿意足了!”
晁通越想越高興,馬頭明王的預言正合他的心意。他對自己的玉佳馬更是信心滿滿,這可是嶺地首屈一指的駿馬,賽馬的勝利非它莫屬。
然而,他也有一件事情擔憂:森姜珠牡是否願意作為賽馬的賭注?如果她同意,那她成為自己的妻子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但晁通又想到,萬一珠牡進了家門,和丹薩肯定合不來。
他心裡想:“怎麼能讓森姜珠牡受委屈?就算她稍有不順心,我晁通王也會感到不安。這個賤婦丹薩,將來一定會惹麻煩。不如趁現在把她趕走,以免日後生事。”

想到這些,晁通惡狠狠地對丹薩說道:
羊唇毒舌的賤丹薩,
豎起兩耳聽我講,
天神若不悲憫來啟迪,
你必定神思混亂智昏昏。
馬頭明王親自降授記,
你竟說引來災難是禍根。
衝撞了吉兆本應受處懲,
念你生兒育女的情分,
暫且饒恕這次不處分。
達絨城堡的內當家,
珠牡到來就由她當,
寶庫、金箱、寢宮鎖,
全要交到珠牡手。
賤婦丹薩的一雙手,
從今去拿木碗和瓢勺,
若是情願你留下,
若不情願就請走!
三春大地春意濃,
寒冰不得不解凍,
三秋嚴霜來催促,
成熟的莊稼不得不收穫。
丹薩眼看要飄零受冷落,
故此你只好抱怨神,
當珠牡像太陽東升起,
丹薩如鴟鴞的眼睛要失明。
珠牡俊美像朵聖潔花,
開在達絨海子岸邊上,
眾眼把她當甘露飽嘗,
憤怒王似蜂兒迷戀她。
丹薩是普通的邦金花,
已曾在草原艷麗開放,
可惜歲月的冰霜摧殘,
如今似腳墊任人踐踏。
前世命運來安排,
今生受苦躲不過。
我家食物儲藏最豐富,
你不願動手就一旁坐。
憤怒王的公主晁牡措,
精明能幹可以伴珠牡,
盛大宴席她定能辦妥。
說完,晁通又對他的家臣阿盔塔巴索朗吩咐道:
阿盔塔巴索朗啊!
不要停留快快動身走!
在那瑪蒂亞達上灘中,
法鼓迅敲吹法螺,
單獨通知嘉察協噶,
司彭跟前秘密把消息說。
嶺國英雄召集齊,
當眾傳達我旨意:
蓮花鮮艷要遭冰雹襲,
嶺國弟兄不搶先要悔不及,
森姜貌美別的部落要娶。
為此全國舉行賽馬會,
嘉洛森姜珠牡與僕役,
還有珍藏的七寶珍,
作為賽馬賭彩看誰爭奪去。
由我達絨家來操持,
商討大事的盛宴席。
邀請眾兄弟來赴宴,
上旬初十要作決議,
中旬十五賽馬要舉行。
丹薩被晁通的一番話氣得直發抖。俗話說:“逼債的山主躲不了,老來額頭上的皺紋抹不掉。”
當她年輕貌美時,像草原上的嬌艷花朵,晁通將她娶進家門。這許多年來,她為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
如今她老了,晁通喜新厭舊,把她的良言當作惡語,想把半輩子的夫妻情一腳踢開。
丹薩本想與他爭辯,但又怕晁通說出更難聽的話,擾亂家宅的安寧。她心想:“神明總是公平的,我倒要看看這個小人的下場。”
想到這裡,丹薩不再多說什麼,仍舊像往常一樣,不動聲色地安排家務,默默為晁通準備宴席。
註解 :
七寶:佛教名詞。《法華經》以金、銀、琉璃、碎碟、瑪瑙、珍珠、玫瑰為七寶。但佛經中說法不一。